画了一辈子画的吴冠英教授，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张手绘图，是一只可爱无比的小兔子。 明年就是农历兔年，他画的“小喜兔”又被选中，作为2023年中国邮政的兔年邮票图案。 在此之前，吴冠英的画也曾不止一次被选为贺年生肖邮票的图案，比如2011年辛卯年兔年、2013癸巳蛇年和2015年的乙未羊年等。 媒体提到吴冠英，大多会冠以“2008年北京奥运会吉祥物‘福娃’设计者之一、著名邮票设计师”的头衔。而或许不太为大众所熟知的则是，他还是一位著名的连环画家。 他的连环画《带阁楼的房子》曾获第三届全国连环画评奖绘画创作二等奖；插图《一生》和连环画《斯邦舅舅》曾入选第六、七届全国美展。在首届国际漫画节上，吴冠英获颁“中国漫画杰出贡献奖”。 《带阁楼的房子》插图 吴冠英的艺术风格十分丰富多元，擅长的创作方式也不拘一格：连环画、插图、炭笔素描、水彩、速写、动漫设计等等。这种惊人的创作力和想象力，从他留给我们的许多经典连环画中就能看出。 虽然现在的孩子已不再看“小人书”，但这位温和亲切的老教授和他曾描绘过的那一个个亦真亦幻、五彩斑斓的小世界，永远等待着我们重温。

“福娃”诞生的幕后故事

提前4年，北京2008奥运吉祥物的征集就拉开了帷幕。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2004年5月，吴冠英也投身到了吉祥物的设计中。在反复思考之后，他从曾跃入脑海中的众多设想中，选出了自己最中意的一个：五行娃娃。

五行是中国人传统观念中的重要元素，“五”这个数字，也与中国人的生活息息相关，且吉利——五谷丰登，五福临门，并且也契合了奥运五环的概念。

于是，一个有关“五行”的创意便初步确定下来。2004年10月，在翻阅了大量的资料之后，吴冠英以仰韶文化的代表性出土文物之一：人面鱼纹盆为基础，设计出了金娃、木娃、水娃、火娃和土娃。

吴冠英把火娃放在中间，寓意奥运圣火。接下来他又给五娃设计了各种运动动作和各个场合的使用方案，满怀信心地投了稿。

接下来的4个多月，他再也没收到回复。就在他以为自己的方案已落选之后，2005年3月，吴冠英突然接到了奥组委的邀请：参与吉祥物设计的修改小组。

他后来才知道：自己最初的“五娃”设计已被淘汰，原因是人面鱼纹盆是随葬品，评审专家们认为这个图案“不吉利”。

吴冠英接受了邀请，和韩美林等一行9人赶赴北京怀柔进行吉祥物设计修改工作。负责此事的领导决定：从老虎、熊猫、拨浪鼓、泥人、猴和龙这6个方向进行修改，大家每人领一个元素走。吴冠英选了熊猫，这个熊猫后来成为福娃晶晶。

其余几个元素则纷纷被否：“拨浪鼓致命的缺点是就一条腿，不能骑马、跨栏，更让我们觉得无法接受的是：它摇动起来总是在自己打自己的脸，寓意不是太好……还有惠山泥人，虽然代表了中国传统文化，但是泥人不能参加水上运动啊，一下水就泡汤了。”

另外，老虎太霸气，龙在西方则另有一番邪恶的形象和寓意。最后，吴冠英之前被淘汰的“五娃”又重新被提了起来。他们换掉了器皿图案，找来大量的中国少数民族头饰，把五娃重新打扮起来，新的方案终于顺利通过。

2006年4月底，吴冠英又接到奥组委的邀请，请他设计残奥会吉祥物。

最初，残奥会的吉祥物定在哪吒与白鳍豚两个方向上，但并不令人满意。奥组委希望吴冠英在修改原来两个形象的同时，最好能想出新的吉祥物形象。

仔细思考后，吴冠英选中了代表中国几千年来农业文化的耕牛，以及牛身上倔强、勤劳、不服输的性格，创作出了深受好评的“福牛乐乐”。

吴冠英始终认为，中国的动画设计如果想在世界舞台上有一席之地，就必须融入中国元素。“像‘福牛’就融入了中国的剪纸等一些民间艺术的元素，一看就是头中国的牛。”他说，“而现在的许多年轻设计者，因为从小受西方和日本动画影响，盲目地追随别人的风格，迷失了自己，这是大忌讳。”

世界名著的黑白掠影

和大多数后来以美术创作为主业的人一样，吴冠英也是从童年开始就喜欢画画，并且极爱看小人书和连环画。书中精彩的故事和画面中各式各样的人物造型，令他如痴如醉。

吴冠英回忆说：“我开始临摹一幅幅连环画，甚至到了痴迷的地步。在学校里还学习毛笔字，老师经常从我身后蹭我执笔的手，看是否握笔稳当。”

《带阁楼的房子》插图

1978年，吴冠英考入中央工艺美院（现清华美院），圆了自己的儿时梦，之后他参加了动画片《哪咤闹海》的设计工作，虽然后来以装潢和装帧方向为主，但他创作的插图和连环画作品，备受业内人士好评。

上世纪80年代，富春江画报刊登了他的连环画作品《带阁楼的房子》（根据俄国契科夫原著改编）。后来，《带阁楼的房子》在全国第三届连环画评奖中获奖，令这位刚从中央工艺美院毕业不久的年轻人在业内开始崭露头角。

《带阁楼的房子》插图

吴冠英绘画功力扎实，在作品中展现了独特而富有魅力的艺术风格。这个《带阁楼的房子》的故事，也深受著名画家何多苓的青睐，他以文中意境为基础创作了系列同名油画连环画，不仅是画家个人的经典之作，也是其始终私藏的心头好。

吴冠英还有一套同样手法创作的连环画《康拉德》，刊登在《故事画报》上，亦深受读者喜爱。

这个故事来自马克·吐温《中世纪的骑士故事》，关于一个为了继承爵位被父亲要求以男子面貌示人的贵族小姐，被自己的堂妹爱上之后遇到的生死抉择。

在吴冠英的笔下，黑白色调的画面中，两个青年苍白的面庞，绝望的眼光，被刻画得动人心魄。画面中流露出的中世纪忧郁气质，一如故事的谜之结尾般，在读者心头挥散不去。

不仅如此，吴冠英对线条的运用也同样炉火纯青——1987年，浙江美术出版社出版的世界文学名著丛书亚非部分中的《古都》，就是这种画法的出色代表作。

《古都》插图

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，吴冠英为很多中外名著画过插图，他说“我喜欢画插图，缘自喜欢读文学作品，文学中的世界是现实与想象相交融的，似梦如幻，令人着迷。总想将这种亦真亦幻的情景画出来，所以就用自己的画笔一直在追寻着。”

《一生》插图

托尔斯泰小说《复活》插图

萧军小说《八月的乡村》插图

贾平凹小说《废都》插图

在吴冠英看来，“插图是对文学内容的‘浓缩’，达到‘以一当十’的目的，反映出对文学作品产生的共鸣，对生活的理解和造型艺术审美的追求，使插图成为既与文学作品气质相一致，又具有独立欣赏价值的艺术作品；同时能丰富文学作品的内涵，扩展插图本身的容量，从而诱发读者的审美再创作。”

童话世界的无限美好

画连环画的作者，怎么可能远离童话与孩子们的世界。《灰姑娘》《甜甜的雪糕水》《老鼠挑女婿》《金屋·银屋》《小穆克的故事》……都是吴冠英广为人知的童话主题代表作。

《灰姑娘》插图

其中，《灰姑娘》插图曾获第四届全国书籍装帧艺术展银奖。在表现这个安徒生经典童话的时候，吴冠英采用了近似西方教堂彩绘玻璃的表现手法，呈现出斑斓梦幻的效果。

《灰姑娘》插图

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的吴冠英绘本《金屋·银屋》，讲述了一个老水鬼和一个小男孩的故事，风格又颇有几分超现实和立体主义的感觉，表现出创作者挥洒自如的艺术功力。

《金屋·银屋》插图

而在源自中国民间故事“老鼠嫁女”的《老鼠挑女婿》插图本中，吴冠英的表现方式，充满了浓浓的“中国风”，线条繁复却丝毫不累赘，颜色层次丰富，同时浓淡适宜，看起来喜庆又幽默。

《老鼠挑女婿》插图

到了另一个外国童话故事《小穆克的故事》那里，吴冠英笔下的画面则是大块晕染的鲜明水彩，许多画面又颇有油画的厚重感。画面中出现的各个人物，表情眼神各异，刻画得极为生动。

吴冠英曾说：“我对生活中的事物充满了兴趣，尤其痴迷于逛街。”这一点从他的微博中就可见一斑。他画节气，画速写，画喝咖啡的年轻男女，也画可爱的小猫小狗。

他的品位颇不俗。“我特别喜欢看市面上的卡通玩具，时尚用品。越是高端的我越喜欢，因为他们往往融入了设计师的设计理念，从中受益匪浅。”

吴冠英的咖啡厅速写

对于绘画，吴冠英曾有过这样的表述：我喜欢用图画的方式去记录下那些稍纵即逝的感受、创意，或看似十分平常，却触动心底的事物；就这样日积月累，在速写本、手绘封、水彩纸……上留下了丰富多彩的印记。一幅幅如图像日记般排列开来，呈现着一个个定格的瞬间。我比较喜欢画那些阳光、温暖、美好的情景，用带有情感和温度的笔触去传达自己的感受，一隅小景、一片秋林、一丛小花……

吴冠英画的清华园工字厅前

这位老教授身上从来没有恃才傲物的高冷感。他享受退休后的闲暇，也享受和学生们在一起的时光。“我把积攒多年的知识和心得传授给学生，眼看着一个个孩子慢慢长成有创造力、生存力的成年人，这是件相当幸福的事情。”

红星新闻记者 乔雪阳 编辑 乔雪阳